□ 马培松(绵阳)
美国作家凯鲁亚克在他的长篇小说《在路上》中说:“我不假思索地上路,因为这感觉太好了,世界突然充满了可能,”这句话用在绵阳作家严显勇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从公务员到作家,严显勇实现了人生的一次根本性的转身。人到中年,积累了丰富的阅历和感悟,通过文字的媒介与人共享,何尝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呢?严显勇的第一本散文集《村语》就要和读者见面了,有幸一睹为快,内心十分欣快。
严显勇的散文集《村语》共分四个部分,分别是:《吾与吾乡》《村上村宿》《诗与远方》和《自说自话》。其中《村上村宿》应该是曾经作为游仙区文旅局长的严显勇对于乡村民宿这种崭新的乡村旅游模式的踏勘、解剖、调研、赏析和推广,相信读者会在他身体心悟的引介下,产生一种说走就走的冲动。《诗与远方》则是他与美丽中国的一次次相约与相遇,他在告诉读者:世界很大很奇妙,生活不止眼前的纷繁和苟且,不妨放下繁冗和疲惫去走一走看一看;《自说自话》则是和读者分享他的生活和在生活中被人和事所触动而产生的感悟和感发。《吾与吾乡》是他这本书的第一个小辑,也是严显勇着墨最多的一个小辑,《吾与吾乡》又与书名《村语》形成一种内在精神的照应。这一部分既是严显勇十分看重的,也是他写得最为动心动情的,因为那里有着他曾经生活过和正在生活着的地方,那里有着他许多的情感经历、情感纠结和记忆沉浮。
诗人李元胜说:“只有从未离开故乡的人,才会真正失去它”。我们这一代人,命运大多是从背井离乡开始。严显勇也因为生活和工作的原因,同故乡的关系一直在离开、回去,回去、离开的状态之中,他爱故乡,那里有他的父老乡亲、生长记忆,但是他又不得不离开,因为现代的生活方式和自己面对生活提供的多种可能所做出的选择。故乡也许并不是一个封闭的存在,故乡田野山岭间那些蜿蜒曲折的小路,正是通往外部世界的出口,故乡也希望他的儿女走出去,所谓“人不出门身不贵”。严显勇和许许多多的农村青年就像故乡田埂上的蒲公英一样,随着季节的风吹草动,去远方寻找自己的梦想。严显勇这里的“吾乡”或“故乡”,有时是他的乡邦,有时是他曾经生活工作过的地方,有时是一种环境或者精神场域,他把这些都通通揽入胸怀,并以“吾乡”称之,由此观之,“吾乡”就是他的情感寄托之所。严显勇在《心中有条美丽的河》中对“村子”有一个有趣且别出心裁的解释:“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把村庄叫村子,原来村庄就是大地母亲以村命名的孩子。”我们也可以这样说,在村庄里出生的人就是村庄的孩子。所以,人与村子的感情是绝对不可以简而言之的。
有一种感情,被人揣在怀里,捂在心里,自然的春夏秋冬它可能无动于衷,可在某一时、某一刻,它被某一种场景或心境激发,竟生出根发出芽开出花来,这就是乡情亲情和爱情,如果有果,就是把它记录下来,公之于报刊,这就是文章。我在揣测,这应该就是严显勇《村语》的何所从来吧。情也好,文也好,贵在有根。有根,生命就有了依托。严显勇的文字好就好在有根,它们都是从地底拼命长出来的,所以情真意切,生动活泼,能打动人。我也在严显勇生活工作的游仙区生活工作了十四年,在绵阳生活工作了三十多年,许多感动也在过去的时光中屡屡发生,可能是因为忙碌、因为关注的方向不同、因为对周围的事物缺乏敏感,或许是因为对生活渐渐失去了热情失去了感受力的缘故,往往显得漫不经心、见惯不惊,而严显勇则不同,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岗位,总是对生活工作充满激情,这可能正是他一路走来,都步履矫健,即使转身,也是轻盈华丽的原因吧?
正因为如此,在严显勇笔下,他的文字总是带着浓浓的情意,总能拨动读者记忆的琴弦,让人在他亲切的絮语中,走入那些轻飘飘的旧时光:“小镇是个熟人社会。从上街口走到下街口遇见的、农贸市场上卖蔬菜水果粮食的和卖鸡鸭鱼肉蛋的、茶馆里打牌的、店铺里收钱的、沿街叫卖的,基本都是熟人,或似曾相识。要么是亲戚,要么是亲戚的亲戚,要么是熟人,要么是熟人的熟人,总能理出个子丑寅卯来。”
严显勇写家乡的物事是这样的:“千里之外的雪山之巅,随着一渠飞渡的武引贯通,家乡的田亩正咕咕流淌着与九寨黄龙同出一源的洁净清流。”这样的抒写让人拍案叫绝,从中我们既感知到家乡人整理山河之后又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情状,又描画出一幅天高地远、地阔天空、水旱从人、天人合一的美丽乡村世界。这样的故乡,怎能不让人爱怜,这也表现出严显勇对家乡的爱之深爱之切。
严显勇对故乡的爱,又何止于眼前的物事与人情,对故乡的未来,他也是充满着深情的展望:“当京昆扩容线以双向八车道的规格横贯家乡小镇全境时,家乡北上南下的接口会产生如何联动的效应?随着一批批新村民、新乡贤回到小镇时,乡村的山水田林湖草会发生怎样的回应?”我们且不必说这一设问将会在不久的日子里得以实现,因为这不仅是乡村振兴的题中应有之义,也是游子对于故乡的期盼,仅就写作者严显勇这对于家乡的拳拳之心、眷眷之心,即可称之为“赤子”。也许正因为如此,严显勇对正在远去的传统村落,在表达浓浓的乡愁和唯恐失去的同时,对党和政府对传统村落保护所采取的一系列政策措施,抒发了发自内心的慨然和欣然,甚至表达了“让传统村落正在远去的脚步慢点,慢点,再慢点”的深情呼唤,难道这只是严显勇个人的愿望吗?
在严显勇笔下,游仙是美好的,芙蓉溪是美好的,村落是美好的,家乡是美好的,人是美好的,物事是美好的,过去是美好的,现在是美好的,未来同样会是美好的。只有写作者自己有一颗美好的心,他眼睛摄入的一切才会是美好的。在《挂在垭口的那轮明月》中,他把马鞍寺的描写放在春夏秋冬的背景之下,叙写十分精彩,微妙地表达了一种设身处地的个人情感。其中,对于马鞍寺的秋景,他是这样写的:“秋天,天边飞过的大雁衬得天高地阔,满山浓绿中间或黄的银杏、红的枫叶,虽然渲染不出枫林染醉、飞霞流丹的盛景,却恰好不会有随即而来的枯瑟凛冽,而在燥意深浓的时节显出山水中自岁月浸润出来的温婉。”接下来他写道:“置身花海树洋,鼻端暗香、耳旁鸟鸣,你只想化身为这里的一棵树、一朵花、一支叶、一茎草,静默原地,看朝升暮落。只愿沧海桑田,自在逍遥。”这既是实境、处境,又是心境、情境,恰好构成了作家所要营造的意境。
在严显勇笔下的人物都是鲜活的、生动的、有趣的。比如:每到过年,兄弟姊妹在父母的带领下穿上新衣新鞋走进大院去玩的幸福;长兴以栽树来记录自己一生中的重要事件;花间伴山主人莎姐热情细心体贴的待客之道;谌虎成先生的奇幻故事;包括作者自己“如鲠在喉”的痛苦遭遇等等,这些人这些事,你一经介入,就都不是一翻而过,它会让你停下来,细细品味把玩那里面的意味深长。
在《铁炉时光》中,他写道:“走进铁炉,有一份别样的情感——熟悉而又陌生。老宅、祠堂、古树、菜园、水塘、石桥,还有咂着旱烟的大爷、牵着牛羊的老太、嘻笑打闹的顽童、扯起嗓子唤儿回家的妈妈,屋檐上的猫闪着机警的双眼、院子里的狗懒懒地叫上几声、雏菊依着竹篱发出幽幽的清香、石臼旁的大青菜正在欢快地上长……”在这里,我试问读者朋友,当你读着这些文字的时候,你感觉到了什么,你又想起了什么,你是否也在心里有重回旧时光的念头呢?也许你会说,时光无法倒流。那么,我告诉你,你所经历过的和你想要经历的,它们都在严显勇的《村语》里,不妨放下一些什么,轻轻松松走进去,你一定会有所得。我们可不可以这样认为,过去的人们在他们的时代创造了他们的生活,我们今天的人们也应该创造属于我们的更加美好的生活。反正我在读这本散文集的时候是:感觉太好了!
编辑: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