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学敏是一位很勤奋的诗人,出版过《九寨蓝》《纸葵》《濒临》《四川在上》等十余部诗歌、散文集。他的新作《新成都诗歌》以成都为舞台,集束书写一座极具现代气息的特大城市的内在肌理与前世今生,深刻挖掘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人文底蕴,表达诗人对一座充满魔力的大都市的崭新认知,深情有致地描摹了成都对人们无可替代的巨大吸引力,字里行间充满浓郁的自由浪漫、意蕴隽永的特有气质,让读者对成都有了新的认识和定位。
2009年,一直在川西高原生活、工作的龚学敏调到成都新的工作岗位,也开始了他对成都个性化的理解。诗人行走在成都的老街小巷间,与城对话、与城互动、与物凝视,朴素地打探这座城市的精气神与烟火气,汲取丰盈的写作源泉。《新成都诗歌》中,一座城市的多姿历史文化风采与独特地方民俗画卷在74首诗的来往穿梭间重叠复现。“一枚叫作川戏的茶叶,在盆地的/茶杯中,被时间泡着/慢慢地,浸出一声悦耳的悠闲/茶叶们散漫/用川西坝子的浓雾/上粉,涂脂,描眉,画眼线……/直到,分不清哪一片是戏/哪一笔是茶叶”(《悦来茶馆》)。对于熟悉成都、生活在成都的所有人而言,诗集呈现的人物、生态、建筑、景观、事件等等,就在他们面前,历历在目,倍感亲切。从司马相如之驷马桥到杜甫草堂、从薛涛井到陆游梅花、从都江堰到古金沙、从农耕文明到工业文明再到信息时代……诗人通过对一个“大成都”人文风物地毯式、宝藏式地展示与搜寻,活化了自己对一座城市的“恋地”情结,既是在客观记录一种历史,又是在传承一种文脉,穿透着一个人与一座城相得益彰、心息相通的理想感觉。这样的写作气派和文化胸襟,如果没有开放的历史视野与责任意识是不可想象的。
龚学敏在成都工作很长时间,心里一直装着这座城市。《新成都诗歌》有一种很平静自然的代入感,读者可以比照真实的成都地图,徐徐展开自己的回忆和想象,饱含着一种非常柔软得体、安详平稳的温暖情绪。“晚唐的版图,被诗人走得七零八落/美食在纸上的远处,随手一笔/青天即理想/白鹭一行/许是送腌卤的诗句/读一首唐诗,我便在成都的菜谱里/得一味秘方/直到,所有的平仄在新诗的器皿里/相生相安,不违和/近可乘船,远则登雪山”(《盘飧市》)。整个诗集立体多元展现了成都这座城市人文历史、城乡面貌、自然生态及百姓生活等繁荣兴旺的景象,多层面呈现了现代化大美成都的新成就、新变化、新气象。
“商铺的花朵/一律凭利润的枝,区别朝向/比如,阳光只照耀/涂金粉的‘大慈’二字……圆寂一位僧人,寺院便涂一层金粉/词典中的龟壳一老再老,而我们/如同简化字,筋骨松软/水一样,情不自禁地四散开来”(《古大慈寺》)。诗集立足都市文化、个人体验和文学表达这三个基本文本要件,既来自现实又发自肺腑,记忆和展示交相辉映。诗人将成都之美融进了活色生香的市井生活的常态之中,飘荡在这座魅力之都的餐茶品味的精致流淌里,将这座城市众多标志性名片诸如美味佳肴、名楼老屋、川剧寺宫、古镇琴台等等圈点出来(如《九眼桥》《望锦江》《老酒馆》《文君当垆》《古大慈寺》《成都邮电局大楼》等),为读者展现了一座城市的古韵与新风、气量和柔美、博大及见识,尽显毛茸茸的原生风貌,呈现出一种娴雅干净、沉静宽厚之美。
古今文人书写成都的很多,司马相如、杜甫、李劼人、巴金、马识途、阿来、三毛等等,他们大多将成都作为故事背景或某些相对独立的书写对象做选择性表达,龚学敏却以诗歌这种短小独立的意义单元将众多零散元素归聚一体,对它进行整体性观照,淡定静谧的灵魂精神与民间视角的哲学存在互为印证,编织成一个相映成趣、彼此勾连的城市故事。这既是一位诗人的文学修养,更是一种真诚智慧的时代情怀。
《新成都诗歌》是一部诗集,其实也是一部绵密有序关联实在的非虚构作品。它既是写一座城市,写诗人的第二故乡,也是在写自己精神领域和情感层面上的家园,更是在书写一个历史名城与时代发展交汇瞬间的流光溢彩。正如龚学敏在诗集后记所说:“……我想到的是这种大背景下真正的诗歌是什么?这种大背景下写成都的诗歌究竟该是什么样子?时代在加速变化,过去,甚至昨天的标准都不适合今天。但是,诗歌又有它不变的本质,这个本质不会以一种固化的形式存在于我们的内心,比如马车、汽车、火车、飞机,还有宇宙飞船……快,才是它们的本质”,在写作过程中,龚学敏收获了一种全新的充满激情的感受:首先是震撼于成都的博大,其次是对“人与城”关系的深度理解。诗人持续吟咏自己对成都魂牵梦萦的牵挂与致敬,语言感性,弃绝雕饰,满含泪水,别致动人,有着深厚的人文情怀和感恩品质。这也是一个诗人对社会的责任和担当。(作者系西南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教授)
编辑:谭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