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宏英(成都)
年关临近,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二哥家团年菜肴丰盛飘香,鸡鸭鱼肉我浅尝辄止,却钟情那两盘芹菜炒豆腐,二面黄的豆腐,外焦里嫩,绵软可口。
“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曾经,豆腐还是奢侈品,平常人家平常日子难得吃到豆腐,只有过年才可以大快朵颐。而那豆腐,也不像现在这样可以随买随吃,而是自家推磨手工做出来的。
我的老家在距县城最远的乡村,高高的圆梁子山脚下,竹林掩映,黑瓦泥墙的房子,五六户人家围合成一个院落。院落中间是一个大大的院坝,各家的房屋正门都朝向院坝。院坝上方,坐北朝南的那间宽敞的正房是几户人家共用的堂屋,堂屋大门左侧立着一副青石做成的大石磨。
这大石磨,是这几户人家的活动中心。家家户户磨玉米磨小麦磨豌豆,都在这里。进入腊月,磨糯米做汤圆,磨豆子做豆腐,是各家的头等大事。
推磨时,两人站在石磨旁近两米处,握住与石磨相连的横杆用力推拉,另一人站在石磨近旁,一手握住固定在石磨上的短柱配合着推拉,一手适时添加需要推磨的料,三人密切配合转动石磨上部。做这种往复运动的力气活,即使冬天,也会满头大汗,有时邻居也来帮忙,边推磨边拉家常,有说有笑,辛劳而又其乐融融。
过年时,一块块豆腐在能干的母亲手里,变成美味佳肴。必不可少的是煎豆腐和烂肉豆腐,二面黄的煎豆腐,佐一点蒜苗,又香又有嚼劲;烂肉豆腐,加一点豆瓣酱和葱花,香嫩可口。过年没吃完的豆腐,长满了绒毛,母亲就加海椒酱做成“红豆腐”,存在坛子里。我读中学时在学校蒸饭,一般带豆瓣酱或泡酸菜下饭,偶尔母亲给拿一小块“红豆腐”,那顿饭就格外的香。
而这豆腐,不是轻易可以得来的。黄豆,头天就用井水泡胀,洗净后在石磨上推磨成豆汁,再倒进大铁锅里煮。煮开后滤去豆渣,烧文火,慢慢搅动,慢慢点胆水。点胆水是技术活,要少量多次点,大约点过三四次后,锅里就开满了絮状的豆花。再将豆花舀进垫纱布的撮箕里,牵动纱布的对角拴好,上面压一块大菜板之类的重物。慢慢地,豆腐就成型了。将纱布揭开,用刀横竖划成大约十厘米见方的块状。
当然,在定型豆腐前,母亲往往会舀一小碗豆花,给我和弟弟吃。白花花的豆花,加一点糖,和着母亲做的豆瓣酱,那是世上最好吃的美味。而那豆渣,也不会浪费,拌少量麦粉,煎成香喷喷的馍馍。
而今,石磨没了踪影,院落早已不在。院落里的人家,要么在公路旁修了二层楼房,要么搬进了水电气等配套完善的聚居点。
有了方便干净的天然气灶,我问二哥为啥不拆掉柴灶呢?二哥说,留着柴灶,留着大铁锅,好做过年豆腐哦。
还是那豆腐,只是豆汁不是石磨磨出来的,而是用电机打出来的,其他工序都保持了原样。留住柴灶,留住手工豆腐,就留住了传统,留住了过年的味道。
往事如烟,孩童时过年推磨豆腐的场景,仍历历在目,这推磨出的不仅是豆腐佳肴,更是推磨出了那年那月,千家万户的和谐与幸福。
编辑: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