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源(绵阳)

　　纪录片《伊莎白——我的选择是中国》一开篇，就以直线方框、黑色为底、醒目白字这种简约的画面，向观众展示了本片故事的主人公——伊莎白·柯鲁克。接着镜头聚焦于2014年隆冬，一个冬日阳光照耀的特殊日子，在伊莎白百岁寿辰宴会上的一派热闹场景：来自四面八方的亲人、朋友、同事及其众多学生，纷纷前来向伊莎白贺喜，祝福她的百岁生日。面对眼前这些亲切、友爱、和善的人们，伊莎白则一一报以幸福而甜蜜、清澈又纯真的微笑。然后再运用倒叙与顺叙的艺术手法展开本片主人公伊莎白百年光阴的人生故事。

　　故事回到它的起点。那是1915年的冬天，在成都四圣祠一栋普通的砖房里，一个女婴呱呱坠地，身为加拿大人的父亲饶和美，嗅着从屋外飘来的阵阵腊梅清香，于是灵机一动，便给这位女婴取了一个中文名字——饶素梅，亦即后来的伊莎白。为了突出故事讲述的重点，本片的编导通过些许简单的人物照片、居家条件、自然环境、城市意象和画面切换、文字叙述，对伊莎白童年和少年时代某些生活场景及其细节进行了生动形象的描述，诸如伊莎白坐在其姥姥腿上的照片、伊莎白姐妹在府河与南河上乘船游玩的情形、全家人聚会的热闹场景等，以及青年时代在加拿大10年的求学经历。随即把镜头推向对伊莎白在阿坝理县甘堡乡八什闹村、四川兴隆场乡进行社会调查，在成都华西坝与大卫·柯鲁克发生爱情故事，在河北邯郸十里店村亲眼目睹解放区土改历史进程等重点聚焦，展现人物的人生经历。

　　从大学毕业后的伊莎白，因为不愿意立即走进课堂教书，希望到四川农村做一些社会调查。她的这份请求，立即得到了父母的肯定和热情支持。于是在1939年的夏天，伊莎白来到了大山深处阿坝理县的八什闹村，住进了父亲的藏族朋友索囊仁青妹妹的家里。在这个少有外国人涉足的偏僻之地，突然来了位一头金发的外国女孩，的确让当地的村民们惊讶不已。在惊讶之余人们欣然地发现，这位年轻、高挑、漂亮的姑娘，是一个举止朴实、待人诚恳、心地善良的人，她或是跟大家一起玩游戏，或是在寨子的上上下下四处转悠，或者是与众人一道“打平伙”(吃饭)，于是人们亲切地称呼她为饶姑娘。正是从八什闹村开始，在近一年的时间里，伊莎白的足迹踏遍了理县的多个地方，拍摄了大量当地社会面貌、人文风情的照片，做了许多调查笔记，为其走上人类学者的道路奠定了基础。

　　去四川的兴隆场乡，是因为受到来自著名学者晏阳初博士的热忱相邀。那时，正值抗战的烽火岁月，由晏阳初博士作为领军人物的项目组，决定在大后方的四川开展一场具有探索意义的乡村社会实践活动，旨在了解在战争时期如何发展乡村建设，改善广大农民的生活现状。因为伊莎白曾经从事过农村地区的社会调查，所以成为晏阳初博士重点邀请的人才之一。这个工作小组由四人组成，与伊莎白搭档的是一个名叫俞锡玑的年轻姑娘，她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对兴隆场的1500户人家进行挨家挨户的调查。由于伊莎白的中文水平有限，询问工作由俞锡玑担纲，记录的事情则由伊莎白负责。为了真实地再现当时的历史场景，编导们采取了分镜头的叙事方式，对伊莎白和俞锡玑两人的工作场景及细节，进行了卓有成效的艺术处置。这一次社会调查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伊莎白为此积累了丰富的社会经验。

　　在兴隆场调查的间隙，伊莎白也抽暇回到成都，与父母及家人短暂团聚。正是这几次的回家团聚，伊莎白与在南京金陵大学教书的英俊青年大卫·柯鲁克邂逅，并铸成了共度一生的美好情缘。她与柯鲁克的偶遇，缘于一场有趣的误会。某天，因为妹妹感到身体不舒服，便叫姐姐伊莎白代她去上课，柯鲁克的办公桌与妹妹的办公桌比邻，于是向伊莎白说道：你今天的发型怎么变了。待看清是伊莎白后，急忙地向对方道歉。自此以后，柯鲁克便向伊莎白发起了猛烈的爱情进攻，与此同时，柯鲁克的传奇经历也令伊莎白生发出仰慕之情，两人迅速坠入爱河。正当此时，欧洲战事全面爆发，接到共产国际指令的柯鲁克回到英国，参加了皇家空军的对敌作战，伊莎白也一同前往，两人很快缔结良缘。

　　时间指向1947年，二战结束后的柯鲁克以记者的身份，进入解放区的华北平原中部十里店村，伊莎白则以妻子的身份一同前往。在那里，两人亲眼目睹了发生在当地的一场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在土改工作队工作期间，伊莎白夫妇不仅与当地村民同吃同住，而且积极参与到整个土改工作的进程中，从而见证了土改的全过程，获取了大量真实而详尽的第一手信息和资料。为此，他们夫妇共同撰写了两部纪实性著述，一部是《十里店——中国一个村庄的革命》，另一部为《十里店——中国一个村庄的群众运动》。前者主要追述了十里店在土改前的革命探索和努力，后者则重点记录了土改的全过程及其土改带来的巨大变化，特别是后者一经出版，便在海外引起了强烈关注，人们从中得以清晰地觅见在那个发生巨变的年代，中国社会基层的真实面貌，英国的很多人类学教师，将此书指定为学生必读教材。

　　1948年的夏天，当土改工作宣告结束，伊莎白夫妇收拾行李准备返回英国之时，突然接到中共华北局领导谈话的邀请，与之谈话的是王炳南，王炳南恳请他们留下来教书，这令伊莎白感到受宠若惊。在伊莎白看来，能够接受中国共产党的诚挚邀请，为新中国培养外交干部和对外交流的人才，这无疑是一份特殊的历史使命和重大的光荣任务。伊莎白夫妇决定接受邀请，这一干就是30余年。在这30余年中，他们夫妇内心深处始终如一地钟情于中国，用伊莎白自己的话来说：在中国生活很幸福!这不仅仅是发自伊莎白肺腑的心声，更是她把自己一生的爱献给中国最为有力的一种确证。

　　从艺术角度进行审视，这部纪录片以光与影、声与画、动与静的高度融合，以及富于感染力的叙事话语、抒情节奏的审美表述，为我们再现了一个世纪老人平凡又不平凡的一生。与此同时，该片还运用历史场景再现与人物现场采访相互结合的艺术方式，造成故事主人公在历史时空与现实时空的有序切换和次第流变，也给广大观众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作者系西南财大天府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