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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心锦绣苏东坡
发稿时间: 2023-05-07 10:55    来源: 绵阳日报

  □ 洞脚牛(绵阳)

  苏东坡被誉为“全才式的艺术巨匠”,林语堂先生说他,是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

  “工程师”苏东坡,让我想起了“匠人”这个词。我的奶奶出生在上个世纪初,记忆中她每要夸赞谁在某一方面厉害到超出常人很多,就会说“可以当匠人了”。匠人,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就是可以从老人那里听得到却跳起来都够不着的“高大上”存在。后来慢慢知道匠人不仅指擅长某一领域的人,还可以指在某一方面有特殊象征意义的人。苏东坡诗词歌赋流传千古,匠心天成比高峨眉,说他是“匠人”不一定贴切,但他一定担得起这个指称。如果苏东坡穿越到今天,不但是文艺界里的一股清流,我们还可以请教他在文化与基建领域的卓越成就。

  在古代中国,诗词歌赋的大家多是吃官家饭的人,兼具“官员”和“作家”双重身份,吟诗作画只是其雅好或者“副业”。拿国家俸禄,加以济世情怀,自然要明察执政。所以,他们除了流传下来的文字,还可以把“文章”书写在大地上。

  从事功的角度看,苏东坡对后世影响最大的当属他在徐州、杭州任太守时期兴修水利。从情怀的角度看,最让我们津津乐道的是他谪居黄州时期的东坡生活。

  熙宁十年(1077),苏东坡调任徐州太守。北宋时徐州已经是大城市,城边水深流激,南部高山耸立,呈北低南高之势。苏东坡到任不久,黄河在徐州以北约五十里处决口,蔓延到徐州城的水势被城南高山阻挡,水深一度超过城内街道。苏东坡连续几十天无暇回家,布衣草屐持锸荷畚夯堤护坝,总算挡住了汹涌的洪水。苏东坡深知临时堤防只是权宜之计,作为一方主官,自然要深谋远虑以图长治久安。他上奏朝廷,获准重建城防,修筑堤坝,又在堤坝上建造楼台,其形犹如一座宽广的佛塔,涂上土黄色,取名“黄楼”。

  “黄楼”的命名,基于对古老中国宇宙论的认知和信念。宇宙中的万物由金木水火土五行构成,每一行各代表一种性质,每一行皆有其颜色,包含阴阳演变过程的五种基本动态:金代表敛聚、木代表生长、水代表浸润、火代表破灭、土代表融合。黄代表土,黑代表水,黄土具有吸水力量,故可以克水。取名“黄楼”即有防水之意。后来,“黄楼”一词也成了苏东坡在徐州所作诗歌总集的名称。苏东坡在徐州从治水开始任职两年,徐州百姓记了他近千年。

  元祐四年(1089),苏东坡出任杭州太守。杭州位于京杭大运河南端,江河交织,长期取水源于钱塘江,泥沙俱下,淤堵严重。苏东坡出任太守的次年春天,杭州水灾,几成泽国。痛定思痛,苏东坡参酌古今经验教训,历时半年,将河床挖深,扩大蓄水面,确保船只顺利通航。那时的杭州就已是民居商肆栉比,但多为木质结构,易发火灾。苏东坡又在河道蜿蜒曲折处修建堰塘以贮蓄河水,既方便老百姓取水洗濯,又预防火患。紧接着,他又疏浚西湖。工程竣工,杭州居民都用上了洁净的河水。

  最能体现苏东坡匠心的,莫过于苏堤。疏浚西湖,一个难题就是湖中壅塞的葑草、淤泥清理出来了,却无处堆放。诗词歌赋不在话下的苏东坡一时无计,辗转湖边不得要领。西湖风光无限好,南北两岸的老百姓却苦于交通不便,没有船只可渡的时候,得绕行二三十里才能到达对岸。架桥可以解决问题,但架桥需要钱的问题解决不了,只能是空中楼阁。疏浚河流的经历催生了苏东坡“工程师”的灵感:何不就地取材修筑堤坝,以解老百姓“出行苦矣”的民生难题?将湖底清理出来的葑草、淤泥堆积到湖中,筑成堤坝,再平整、夯实成路面,纵贯西湖西部,连通南北。他又别出心裁,在堤坝上构筑古朴典雅、风格各异的六座桥梁,方便游船通行。六桥各具一名,极富诗情画意又接地气:跨虹桥、东浦桥、压堤桥、望山桥、锁澜桥、映波桥。堤坝两侧遍植花草树木,行走堤上,赏心悦目。江上枝叶披拂,泛舟其间,恍若经游世外。“公之有功杭人大矣”(杨慎《记苏堤始末》)。杭州人民为纪念苏东坡治理西湖的功绩,把它命名为“苏堤”。西湖和苏堤是我国园林艺术中的瑰宝,“苏堤春晓”则位居“西湖十景”之首。

  期间,苏东坡以西湖葛岭南麓寿星院里新辟的雨奇堂作为临时办公地。寿星院住持是苏东坡的老朋友,明显感觉到苏东坡吟诗作赋已不似十多年前任杭州通判时的出口成章、佳作连连。他不知道的是苏东坡作为地方主官,满脑子的国计民生,哪里还有当年的闲情逸致?苏东坡“损失”了个人的雅好,却换来了老百姓的幸福生活,这也是另一种大地书写吧。或者,是苏东坡在鲜活的民生中,找寻着他的哲思、情怀的鲜活注脚吧。

  元丰三年至七年(1080-1084),从乌台诗案获释的苏东坡谪居黄州,这是他有生以来的最低谷,也是他一生三黜的开端。初到黄州,苏东坡无居无粮,先借居定惠院,随僧蔬食。半年后迁居临皋亭,才算居有定所,但生活确是艰难。元丰四年(1081),黄州新任太守徐君猷将城东山坡上荒废了的练兵场地划给他,让其耕种以养家糊口。他自称“东坡居士”,一变而为农夫。从此世人难闻苏子瞻、苏学士,却无人不晓苏东坡。

  建筑可以说是苏东坡的本性,他决心要为自己建造一个舒适的家。筑水坝、建鱼池、从邻居处移树苗、从老家四川托人找菜种……房子在山坡顶上,低头可见茅亭,亭下就是有名的雪堂。雪堂前面有房五间,墙上画的是雪中寒林和水上渔翁。雪堂的台阶下有一小桥横跨小沟而过。雪堂之东,有高柳树一株,再往东,有一小水井,再往东的低处,有稻田、麦田、桑林、菜圃,另有果园、茶园。农舍后面是远景亭,位于一小丘之上,下面乡野景色,一览无遗。可以想见,那是何等悦目赏心的大地锦绣!

  任何事物的两极都是相通的。苏东坡看上去很倒霉的经历,却成了他认真活着的证据!至乐无乐,至高的快乐来自内心的祥和,超越了乐与不乐的世俗判断。苏东坡揣着人生的失意,心有山水手造作,在静而不争远是非中快意抒怀,让我们不难理解他何以能把寻常景物写得精警入怀,富于情趣、理趣。有人评价苏东坡会讲究,也能将就。在我看来,在他的内心深处,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苏东坡《思治论》),从来就没有将就过!要不,黄州何以成就苏东坡文学创作的高峰?怎么有说“苏东坡是中国所有文人的贵人”呢?

  东坡留胜迹,我辈复登临。苏东坡的这些典故,不过都是顺应天时、回归常识的事情,是他的日常。但因为主角是苏东坡,更耐得我们诗意的咀嚼。

  虚己以游世,乘物以游心。我们喜欢苏东坡,其实也是他在天地间以文章构建人格魅力的体现。肉身之所历,心眼之所见。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东坡的灵魂不灭,精神永存,潜藏在流传下来诗、词、文,以及书帖、绘画中,还有他留给我们诗意想往的徐州黄楼、西湖苏堤、东坡家园……

      编辑: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