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洋(平武)
1980年的我还是个顽皮少年,最盼望的事情就是过年。过年,就能吃上香香的卤肉了。那时,我所在的偏远山区平常难得吃上一顿肉,更不用说吃上卤肉了。卤肉只存在于大人的谈论中,存在于我自己的想象中。
院子里的李幺娃比我大好些,已经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是个活跃的青年。他总是隔三差五地去镇里,每次回来都会带来好些新鲜事,也会津津有味地讲述自己在镇里吃过的美食。每次讲到卤肉的时候,我们一伙小玩伴都会忍不住地吞口水。他说卤肉中最为上品的是卤鸡,因为太贵,他也只是偶尔在馆子里点那么一点儿,吃起来那个爽劲没得说,满嘴都是香味儿,连跟别人说话都是香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咂吧嘴,连我们都似乎感觉到了卤鸡的香味。
每次听了李幺娃讲述吃卤肉的事情,我都会问爸妈卤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怎么弄出来的。爸妈说卤肉还是我们见过的猪肉鸡肉鸭肉等,只是在煮的时候加入了香药,以后,我们会弄出卤肉的。
能干的爸妈说到做到。那年除夕前一天,我们家开始卤制肉食了。院子里的亲朋好友闻讯赶来,有的背着猪头,有的背着猪蹄,有的背着排骨,有的背着上好的里脊肉,有的背着五花肉,有的背着刚刚宰杀的鸡鸭,有的挎着一篮子鸡蛋……
我们家里最大的那口锅里堆满了肉块,灶膛的火苗呼呼作响,映红了前来添加柴火的妈妈的脸,沸腾的水唱着欢乐的歌。厨房里,堂屋里,都是亲朋好友,大家有说有笑,卤肉的香味缭绕在我们的话里话外。火塘里的火燃烧得格外欢快,围坐的人喜笑颜开。
不久,锅里有些生肉变成了熟肉,守候在锅旁的老爸用钩子一类的工具,找准了着力点,快速打捞起来,涂抹上早就调制好的汁水,算是锦上添花了,熟透的卤肉不仅香气袭人,还色泽诱人。亲朋好友们早已按捺不住,伸手撕下一块放进嘴里,一边赞叹,一边大快朵颐。为了感谢爸妈的付出,亲朋好友们投桃报李,我也就会得到一块两块热乎乎的卤肉,安抚早已蠢蠢欲动的肠胃。
我们家卤制肉食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村子里更多的地方,好多人家也效仿院子里的亲朋好友,背着新鲜的生肉来了,我们家的大锅里一直沸腾着,灶膛里的火一直烧得旺旺的,卤肉的香气飘到了很远。
“一翻过松树梁,就闻到了卤肉香。”张大妈说。“我走到竹林处,闻到了卤肉香,我就走得更快了。”李大婶说。“我听说你们在卤制肉食,我就赶紧来了。”宋大叔说。“我家孩子吵着要吃卤肉,知道你们在弄,家里人都催我赶快来。”王大爷说。
这一天,来我家卤制肉食的人很多,锅里的水添加了一次又一次,爸妈一直忙到深夜,我家所有屋子都是卤肉的香气。那夜,我感觉身体都被卤肉的香气包裹着,睡得特别香甜。
第二天,村子里又来了好些背着鲜肉的人,他们央求爸妈帮忙卤制。为了显示诚意,有的还特意带来了些柴火。院子里的人知道昨天消耗了我们家很多柴火,今天也一再表示要帮我们家背柴火。爸妈当然不接受,院子里的一些亲朋好友就把自己家里储备的柴火搬了好些到我家。爸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更卖力地帮助乡邻卤制肉食。好在是除夕,都忙着团聚,接近中午的时候,来人纷纷离开,再没有补充的人。要不然,爸妈又会忙个够。
除夕的晚餐特别丰盛,几家人聚在一起,卤肉成了主打菜,大家频频举杯,兴致之高,前所未有。有了这样的开端,加之爸妈的勤劳,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吃卤肉不再是稀罕事。村子里人们生活也是蒸蒸日上,家家户户在重要的时节都会有卤肉让食者唇齿留香。
现在,卤肉随处可买,也可以自己卤制,只是老想起1980年那年的卤肉香。
编辑: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