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恕(绵阳)
天气骤冷,晨曦时四处白茫茫一片,打霜了。一位诗人说:“不管什么地方,季节都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一个季节有一个季节的美丽。”我的记忆里,打霜就是这个季节的美丽。
“夜里一宿风,明早霜满瓦。”这是我们老家的谚语,意思是说倘若初冬的傍晚风大,明天早晨一定就会有很大的霜。霜是水汽在温度很低时,一种凝华现象,跟雪很类似。初冬清晨,户外植物上通常会结霜,这是因为夜间植物散热慢、地表的温度低、水汽散发不快,还聚集在植物表面时就冻结了,因此形成霜。在寒冷季节的清晨,草叶上、土块上常常会覆盖着一层霜的结晶。霜在初升起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待太阳升高后就融化了,家乡的人们把这种现象叫“打霜”。
我的老家在平武山区,7岁那年,我和妹妹随母亲离开县城,来到一个偏远的小镇,母亲是镇上小学的教师。学校设在一座叫“文昌宫”的庙宇里,庙前有一块宽阔的空地,镇上的居民多是亦农亦商,空地也作为农户的麦场。一到打霜的季节,如果在高处放眼望去,天地间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霜不像白雪那样大手大脚,尽情发挥得淋漓尽致,而是轻柔曼妙,却也显得温文尔雅。站在文昌宫的台阶上,抬眼看见对面房子瓦片上白茫茫一片霜白。这时,太阳还没有出来,几只早起的麻雀从屋檐下钻出,叽叽喳喳地在房瓦上叫个不停,给宁静的小镇带来一丝生机。房瓦是黑色的,故而和白霜形成色差,更像一层白白的薄雪。这时,家家户户都开始生火做饭,袅袅炊烟腾腾升起,如柱般的一股白烟,在半空中逐渐弥漫开来,和着白如薄纱的晨雾,小镇笼罩在烟雾蒙蒙之中。
小镇四边是一片片菜园地,霜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农妇在菜地里的白菜萝卜青翠的叶子撒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所谓“霜打的鲜花不成景,霜打的蔬菜更润甜”,经了霜的白菜萝卜很好吃,有一丝甜甜的味道。而那些南瓜藤、扁豆藤经不起严霜的考验,有气无力地趴在藤架上。靠山边上有一片枫树和桑树,枫树红叶似火高潮已经过去了,褪去了浓墨重彩的华章,叶子不停地掉落,半树红叶半树枯枝,树底下堆积了层层落叶,白霜落于上面,白里透着红,宛若玛瑙一般。而桑树上白霜皑皑,银装素裹,却也晶莹剔透,散发着一股朦胧的美。树丛中攀附的几枝不知名的小朵藤蔓野花不畏严霜,傲然绽放,在晨曦中星星点点,若隐若现。
打霜的日子里,起早赶路上学的人最难受。霜风最伤皮肤,刺骨的霜风像刀子削在脸上成了一条条楞儿,手摸上去,粗糙锉手。有的手上冻开了口子,一碰就出血,钻心的痛。打霜的早晨抵御寒冷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跑起来,大家追逐打闹,身体也就暖和了起来。有的同伴自制一副滚铁环,大家争抢滚着,几里的路程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个个脸上冻得通红。“霜后东风一日晴”,打霜过后,一定是个大太阳的天气。等中午放学,艳阳高照,气温骤然上升了,清晨厚厚的白霜早已化为乌有,暖阳下万物生机盎然,大家心情变得格外的愉悦。
时光荏苒,我现在居住的城市每年也有打霜的日子,而我已变得麻木,很难从中发掘出儿时的童趣、提炼出“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这样的诗意,但每到这个季节,我仍然不时回忆起那些打霜的日子,那些永远铭刻在记忆中的乡愁……
编辑: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