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宝山（昆明）

　　这是一篇寄生文章，宿主是王晓阳先生的散文集《如是我文》。据王先生此书《自序》所说，书名取“如是我文”，是由佛经开篇“如是我闻”四字带来的灵感，意在表明“这些就是我写的文章了”“好坏请读者诸君评说吧”。

　　书名的选取，干净简练，一如其文。但从“如是我闻”到“如是我文”，其中尚蕴含着一些重要文艺理论，大概是王先生取书名时不曾预料到的。“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姑且借用清末学者谭献的这句名言为自己辩护，希望王先生不要因为我错会了他取书名的本意而有所失望。

　　如是我闻，是每部佛经开篇的第一句话，有点类似于《尚书》中多次出现的“粤若稽古”，是为了证明文本的可靠性。听佛陀之教也好，考往古之事也罢，都在“我闻”的范畴之内。除却这些特定环境的“闻”，我们还可以从闲谈中听闻，从旅途中见闻，从书本中知闻……一言以蔽之，我们每个人都有着各种各样的“闻”，从而构成每个人自己丰富多彩、与众不同的人生经历。王先生此书分为行旅、阅人、世说、史札、剧点、书话六个部分，以“文”的形式，全面而立体地展现了他这几十年来的各种“闻”。当然，王先生是记者，以“闻”成“文”是他的职业，职业所需而写成的约两百万字的“新闻”稿，因其“即时性”而反过来又具有“瞬时性”，时过境迁以后难免成为“旧闻”以至于不值一“闻”。本书所选的，都是他在工作之余写下的散文随笔、札记杂感、读书笔记之类非新闻类作品。这类文章，正如一坛美酒，或是一位智者，时间于它，不是在流逝，而是在累积。

　　但并非每个人的“闻”，最终都能变成“文”。阿恩海姆在《艺术与视知觉》一书中说道：“艺术家与普通人相比，其真正的优越性在于：他不仅能够得到丰富的经验，而且有能力通过某种特定的媒介去捕捉和体现这些经验的本质和意义，从而把它们变成一种可触知的东西。”我们所谓的“闻”，也就是阿恩海姆所谓的“丰富的经验”，这是任何一个人都能获取到的。但要把“闻”变作“文”，则需要掌握某种特定的媒介，也就是文字，通过文字捕捉和体现“闻”的本质和意义，也才能够完成从“闻”到“文”的飞跃。每位作家对文字的掌握呈现出很大的差异性，因而造就了多姿多彩的文风。王先生作为一名优秀的记者，以及一位资深的历史爱好者，自然会遵循真实准确、不虚美、不隐恶的原则。四川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侯志明评价王先生的文章“朴实无华、不做作、不滑腻”，甚至“有一些篇什政论的色彩太过浓烈，新闻写作的痕迹明显”，也在情理之中。这或许是一个缺点，但也不妨认作是王先生文章的特点。

　　现在回过头去看王先生所写已经成为“旧闻”的那两百万字新闻稿，就会察觉到其意义所在。正是由于大量新闻稿的写作练习，训练了王先生的写作能力，形成了王先生的写作风格。两百万字里选出二十万字出版成集，恰如浮在水面的冰山其实只展露了一个小角。而那被埋没在水下的巨大体积，才是从“闻”到“文”的关键所在。

　　在王先生展现给我们的冰山一角中，有一篇《作家沈从文是怎样炼成的》。王先生认为沈从文之所以能成为一名著名作家，有三个原因：他有丰富而独特的经历，他对自然、对社会、对人充满了感情，他对文学非常执着。前两个原因，当然可以解释沈从文为什么成了这样的作家而非那样的作家；但这只是涉及他的“闻”。他为什么成了作家，也就是为什么能够把“闻”变作“文”，我想，主要还是第三个原因。他受过怎样的文学训练，读过怎样的文学著作，进而成就了他怎样的文学功力。搞清这些问题，也才能真正明白“作家沈从文是怎样炼成的”，不知王先生以为然否？至于成为“著名”作家，那还有社会、环境、机遇等诸多影响因素，不是泛谈几何可以说清楚的。

　　读罢《如是我文》，思绪万千，想与王先生交流之处还有很多，以上只是其一。是否能烹茶煮酒，纵论古今，就看以后的机缘吧。

编辑：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