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恕
传统概念中,菊花是秋花。今年夏季绵长,菊花的花期稍许推迟,直至初冬,绵阳的菊花才迎来盛花期。宋代诗人曹勋曾诗云:“今岁气候晚,初冬菊英回。渐列众色异,不殊东篱栽。”不论花期早迟,菊花都是值得细谈的话题。凌霜而开的菊花,在我国向来深受人们喜爱——人们爱它的清秀淡雅,敬它的坚贞不俗,遂将其与梅、兰、竹并誉为“四君子”。作为我国传统名花,菊花隽美多姿,却不以娇艳姿色取媚于人,反倒以素雅坚贞立足,于百花凋零之后傲然绽放。人们钟爱它的清秀神韵,更敬佩它凌霜怒放、西风难折的一身傲骨。
关于菊花,古往今来的名人雅士留下了无数诗词文赋。屈原笔下“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道骨仙风间难掩忧民报国的赤诚;李清照的“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字字浸透着离乱飘零之苦与相思悲切之情,读来令人凄然;黄巢的“飒飒西风满院栽,香冷蕊寒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既为菊花的境遇鸣不平,更直抒鸿鹄之志。而我最偏爱毛主席的“战地黄花分外香”,即便身处逆境,仍彰显出一代伟人“胜似春光”的博大胸怀。
谈及咏菊诗词,最脍炙人口的莫过于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诗中闲适的生活、宁静的心态与淡泊的志向,让这种田园之境历来为人们津津乐道、心向往之。其实陶先生的隐居,实为仕途失意后的无奈之举——唯有历经官场险恶,方能更向往远离尘嚣的悠闲。
万木凋零的深秋,菊花是上天馈赠的绝美景致。人们争相赞美、玩赏那些名贵菊种,却鲜少留意生长在山间地头的野菊花。在乡下,野生菊花随处可见,大小不一、色彩各异。尤其到了秋天,开着小黄花儿的野菊藤蔓蔓延,将漫山遍野染成一片金黄。它们花朵小巧秀气,枝蔓柔柔铺展于地,故而从不被剪枝瓶插,难登大雅之堂。但野菊从不在乎世人眼光,只是顺其自然地生长、怒放、凋零,始终坚守傲霜本色——即便在寒瑟暮秋,仍能冲破凝霜,自尊地绽放出独有的色彩。闲暇时,农人会细心采摘一朵朵野菊,晾干后或制成菊枕,可醒脑静心;或酿成菊花茶,清凉醇香。须知,野菊唯有经农人适度采摘,来年方能长势更旺、花开更繁。一阵秋风掠过,朵朵野菊颔首轻摇,尽显自然本真。
野菊的生命力极强,即便扎根贫瘠土地,也能生机盎然,毫无怨言。难怪历史上无数诗人、画家见了野菊,总会感怀自身境遇。有时候,像野菊这般平淡从容地活着,于世人而言亦是一种奢求。野菊是自然的馈赠、秋天的点缀,它自生自灭,常被忽略、遗忘。其实,富丽高雅的庭菊与纤小秀气的野菊,皆应得到人类的关爱——它们同为大自然的儿女,各有其美。
我喜爱菊花,并非全然受诗词赞美而附庸风雅。我偏爱的,是那种最普通的金黄色菊花,花型寻常,却本色自然,少了人工雕饰的匠气;更让我牵挂的,是那些生长在山间野外、扎根贫瘠土地的野菊花。它们虽是菊花家族中看似“低微”的存在,却是大自然中不可或缺的大多数。这些年来,园艺大师们培育出千百种造型各异、色彩缤纷的菊种,让菊花家族愈发兴旺。或许是我太过迂腐,总觉得这些新品种宛如时下流行的整容美女——美则美矣,却难经风霜考验。当然,这个比喻未必恰当,各人审美不同,本就不应千篇一律,否则缺少万紫千红的大自然,也未免太过单调。
编辑: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