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绵阳)

　　五月的清晨，空气中都是花朵的香气。睡到自然醒的周末，阳光炫耀，一蓬枝桠从窗沿处攀爬而入，亭亭玉立，在它的梢头上，开出了今年的第一朵栀子花。

　　正值小满时节，突然间被不期而至的惊喜包围了!栀子是我的最爱，爱它的色与香，那种素雅清新、幽香弥漫，曾为记忆中最熟悉的味道，是光阴轮回的生命里独有气息。

　　家里的这株栀子花，当它还是幼苗的时候，我从平武一个老农家后院里求来，这是一株大栀子，比小栀子花香更浓郁，花蕊更饱满。随后将之栽进东南角的花池中。十年里，蹭蹭地蹿到两米多高，枝干已有手臂粗，如今长成栀子树。这些年，它陪我穿越烟火四季，与楼下三江碧水遥相呼应，与对面笔架山风雨陪伴。而每到此季，便开枝散叶，蓬勃旺盛，像极了一把撑开的绿伞，叶片丛中姿意绽放出洁白肥硕的花朵，错落有致，含苞舒展。在它不长不短的近20多天花期中，阳台和书房里尽是栀子特别的馥郁，清纯柔和，自然干净，带着一丝丝返璞归真的简约与淡然。

　　我偏爱栀子，是因为它香得清爽，白得单纯。记得小时候，我们家楼下的公共区域栽种最多的是万年青和夹竹桃，还有就是栀子花。几乎很多年里，我都傻傻分不清什么是万年青，什么是栀子花：它们都生长着相同的叶片，都一样的低矮翠绿，都一样的四季长青。唯一不同的是，栀子花每年都要为我们贡献一季的清香，在那个不谙世事的年龄，我将之视为自然界最大的“福利”，有时趁人不注意偷偷摘上几朵带回家，用玻璃瓶灌水插进去，感觉家里瞬间就有高贵的气息。

　　读中学时，校园正中央有一个大鱼池，周边也有几株栀子花，不知什么原因栽得很少，因此每到花季，这些可怜的花朵便会在晚自习后遭遇女生们的“黑手”，爱美的女生将花夹进书本，塞进书包，或别在衣襟。待到花儿快被摘光的时候，偶尔也会被男生捉弄。他们偷偷钻进夜色里，用白色的卫生纸折叠成花朵的形状，零零星星地插到枝丛中，晚自习后，女生们如约而至，在昏暗的灯光下，一朵又一朵地掐来，立马就知道被愚弄了……

　　如今人至中年，对栀子花更多了一种偏爱。花开花谢，季节流转，来年仍旧以一种坚定有力的饱满与芬芳返回。仿佛烙在岁月深处的不止香味，更多的是青春的痕迹、生命的洞悉，从它圣洁的花蕊里，照见自己成长的轨迹。

　　母亲和我一样偏爱栀子花。这个季节，那些卖花人早已将她认熟了，她买回来的也尽是大栀子。回家后醒花解绳，再分装到花瓶里，书房与卧室分别插放，如果水浇灌得匀净，香味便可持续一周左右。每到夜深人寂灯火阑珊，掩卷沉思，一缕暗香扑鼻而来，于是感慨阡陌红尘，岁月不居，唯有这一缕幽香不绝不灭，绵长恒久，沉淀如初，如同母亲一如既往的深爱与付出。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而我独爱你那一种……”栀子的美，简洁生动，没有一丝杂质，栀子的香，氤氲宁静，褪尽了世间的俗气。在这个信息泛滥亟需断舍离的当下，它就像一位久经考验的老朋友，总在阳气盛极之时如约而来，让我在初夏的明媚里时常感受到吐纳的畅快，精神的愉悦。正如四月里走过的风雨阳光，阅历过，接受过，这一页翻过去了，留存美好，于是又满怀期待下一季。因为心中有热爱，就要不断前行。有些风景，永远不老，即便花谢了，香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