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成都)
一如既往的成都下班晚高峰,不想等下一趟的话,益州大道上例行的K11路公交车,仍要略费小劲才上得去。戴着口罩,我辗转挤过人群,扶靠窗边。站台前依然人头攒动,一大片乌泱泱错杂的人影,犹如金融城核心区域如火如荼的“虹吸”盛况的写照。
加长版豪华型K11路铰接式电动公交车,满载着面带倦容的回家的人们,一路向北、向西,子弹头式时尚的车身,红彤彤卡通式的靓影,蜿蜒蛇行在栉比鳞次的高楼之间的街区。夕阳暖暖的余光,斜斜地穿过街边的树木,投射在盛开的鲜花和嫩绿的草坪上。
这是寻常的一天,是生活中无数个平凡得略显无聊的日子,人生就这样平淡地流淌而去,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恍惚中,我想起2020年疫情刚起时一次乘坐公交车的经历。
那时,武汉已然封城,新冠病毒的恐惧在各地蔓延,成都也不例外,按照疾控要求,市民们都自律地宅在家里。
我家住在沙河边的高楼上,立落地玻窗前,我常常无聊地发着呆。远处,沙河静静的水流,两岸嫩绿的草木,灌木丛中淡雅的黄澄澄的迎春花;近处,空荡荡的街口,大门紧闭的店铺,平日喧嚣的菜场前悄然冷清。
街区空寂,山河荒凉,空气中仿佛有了病毒的味道。
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要出去一趟,必须要去办公室处理急迫的工作。
目的地在六公里外,我不敢坐地铁、公交和出租车,只好步行。想到空旷的街区,路上陌生的行人,踽踽独行的身影,封控隔离场所,还有病毒高风险的电梯间……恐慌中我查阅市区疫情图,规划出行路线。
戴上医用外科和3M双重防护口罩,近视眼镜外又套上防护目镜,怀揣一次性防护手套和医用消毒酒精,严阵以待的画风,屏住气,我奋力拉开紧闭的家门。
空荡荡的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我小心快步地走着,计划着如何在天黑前赶回来。
阳光正暖,春风微醺。一路上,除偶遇三两晒太阳的年迈老人以及零星的保洁工人,只有少量的单车、公交和轿车从身边匆匆驶过。
沙河公园的外滩上,已是满枝的红梅与海棠,远远看去只有寂寥。我不由想起宋代大词人张先的名句“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伤春的情怀,亘古未变。
孤寂袭来。惴惴中,我不停地左右顾盼,生怕突然窜出个什么人来。身体渐渐有些疲乏,呼吸不畅的口罩尤其令人感到窒息,出于对新冠病毒的恐惧,我不敢摘下口罩,哪怕就喘上一口气。
这世界好像是我的;我也像穿越了平常的宇宙,到了另一世界里。日月时空也错乱了。眼前这一切景象,好像是月色中,我风尘仆仆从旅途归来,一个人行走在夜深的城市,四周万籁俱寂,人们睡意正酣,这混沌蒙昧中,月色倏忽而逝,太阳却悄然而升……电影中才有的魔幻场面,飘浮我的眼前。
近两小时的徒步,总算来到办公室。偌大的写字楼里,一派冷寂肃杀的氛围,只有我喘息的声音。我快刀斩乱麻似地处理完事务,匆忙离开。
夜幕降临。黑夜深不可测,“万径人踪灭”的死寂感裹挟着我,使我不得不乘坐这趟K11路公交汽车。上车才发现,只有我和另一位乘客。
在那段特殊的日子,对我们所有人而言,生活中的一切,不再照常运行,那种一切可以掌控的感觉全摁下了暂停键。再看看近期不断刷屏的国内外新冠疫情,还有远在欧洲的俄乌战争,桩桩件件都在提醒我平常与幸福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