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剑鸣(绵阳)

　　几年前就患上了肩周炎，贴膏药，吃缓释片，两三天也就过了。这次肩周炎复发，先是右肩疼痛，扯得后颈疼痛。膏药和缓释片没有一点效果。

　　一脉不和，周身不遂。熬了三天，疼痛蔓延全身，骨节和肌肉，从肩颈到脚趾都疼，有间歇的疼，也有持续的疼。看见附近一家专治肩颈的理疗馆，便进去试试。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说我经络不通，不通则痛。他捏着手杆给我科普：“这是肝经，这是肺经，这是心经，这是心包经……”从头顶到脚趾，细细地按摩一遍，又艾灸一遍，他做得很认真。我就像砧板上的肉，翻来覆去。我突然想到了烤全羊烤乳猪。不过，它们是被摇把翻动，我得自己翻转，让艾火烤到每一寸皮肤。他还摸着我的左后背说：“你这湿气太重，才按这么几下，就排出了这么多红颗颗了。”后来我才明白，他看见我左后背出现了一些红色疱疹。

　　理疗两天，疼痛毫无缓减。那些红色疹子已经长到左手臂内侧，有朋友推荐我去附近一家中医诊所。人家说老医生少裁缝，可这个医生是三十来岁的小伙子，看起来很干练。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可他没有怎么问，也没有怎么让我叙述，便搭手切脉。他说：“你这是寒湿太重，风热内侵，入于脏腑了。”我说我有汗，不咳，身上起了些颗颗。他没理睬，便开处方捡药。我想恐怕是医生一把脉，什么都晓得，不用我多嘴吧。

　　喝了三天中药，似乎没有好转。天有点冷，我穿着夹衣，拉紧领口，坚持去诊所换药。

　　那看似老到的年轻小伙子医生搭手切脉，沉思了一下，一脸疑惑：“不对呀?吃了一服药了，咋湿气还这么重?”他边摇头边开处方。写到一半，突然问：“你上次说长得有什么颗颗?”我站起来，撩开衣服，疱疹在我的左胸已经安营扎寨了。一颗颗疹子，呈桃红的鲜艳，顶着一粒亮晶晶的小泡，甚至布满了左前胸、左后背、左手臂内侧。不疼，不痒，安静地潜伏着，莫名的杀机酝酿着新一轮的疼痛袭击。医生和助手几乎同时尖叫：“带状疱疹!带状疱疹!”但医生马上安慰我：“这是病毒性疾病。六十几岁的人，元阳渐失，免疫力下降，健康方面出点这样那样的问题，不算什么。我治得多，不要紧……”

　　我才明白，两种疼痛搅在一起，肩颈疼痛影响了对疱疹的诊断，导致了我病情诊断的耽误。一个现象掩盖另一个更为严重的隐情，把原本简单的事情整复杂整严重，世上常常有之。理疗是针对亚健康的补充修复和调理，而真的头痛脑热，还得去找医生治。理疗和治疗有关系，但不能代替治疗。现代的针剂片剂和传统的中药汤剂甚至用外科技术做手术，才是对付病痛的有效手段。

　　小伙子医生改写处方，配置西药和外敷药膏。回家后，我赶紧外敷擦药，赶紧喝中药汤剂，吃西药片剂。随后赶紧百度，带状疱疹是个什么鬼。度娘的叙述，让人惊出冷汗。说这病亦称蛇缠腰，蛇毒疮，十分顽固，潜伏期长，要死人，即使治好了，还可能留下神经疼痛的后遗症。如此严重，而我这又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啊!

　　人吃五谷生百病，在所难免，只是自己不知道会患什么病，什么时候患，严不严重。但凡生了病，疼痛是免不了的。接下来的两天最为难熬：疱疹处衣服摩擦疼痛，不摩擦也疼痛，扯得胸腔都疼痛，肩颈仍然疼痛，周身的骨节肌肉疼痛，包括每一根手指头和每一根脚趾头都在疼痛。双脚沉重，四肢无力。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昏昏沉沉，疼痛难忍。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愿上大医院。并非我讳疾忌医。前不久带外孙女住院，尝够了防疫手段：每次进门，扫场所码，

　　亮行程卡，登记个人信息，做核酸检测，包括陪护人员。做核酸戳喉管还好一点，戳鼻孔特难受。我甚至还担心那些检测机器万一出了问题，生生地给我弄顶“新冠”戴上，外地确有实例。而且也没人有空去医院陪护我。于是，宅家治疗，与病痛熬，也与孤独熬，一分一秒地熬。

　　茶不想喝，咖啡不能喝。医生嘱咐：忌生冷、酒和一切辛辣刺激食品，还特别嘱咐不能吃酸的，免得影响药效。水果都不能吃，只能喝白开水!迫于无奈，只好天天看手机，看电视，关注俄乌战况，关注高中风险区的疫情。翻翻新杂志，没意思。读读朋友的新作，也没意思。电脑上玩玩游戏，还是没意思。从房间挪步到客厅，再从客厅挪步回房间，好像是拖着时间的尾巴来消耗时间，如此循环往复。真的是“有啥都可以不可有病”啊!

　　一切生命都是伟大的，包括麻雀，包括蝼蚁。但个体生命却细小而脆弱。天下总是风雨不断，自然的如地震，生活的如疾病，社会的如战争……任何一场风雨，落在任何一个平民身上，都是滔滔巨浪，覆地惊天，危情重重，凶险无限!遭遇到的人，似乎还没有蝼蚁和麻雀们自由。

　　到了第二服中药和西药吃到第四天的时候，突然一切好转!肩颈不疼了，周身的疼痛只在偶尔了，那些疹子没有溃烂，红疱萎了，也不怎么疼了。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从当初的病急乱投医到现在的药到病除，我无病一身轻，轻松了。

　　天晴了。吃过早饭，趁着初照的阳光，我起身出门，前往诊所，去找那小伙子医生换药，以巩固治疗成果。有病及时治，无病多锻炼，用健康的身体和健康的心态，面对未来生命中的每一个日子——我在心里对自己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