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平武)
膏药成了家中常备之物,母亲背上的旧患始终难愈。无论县内外、省内外,乃至国外,只要听闻有疗效的,她都渴望尝试。父亲细心地为她更换,我们三兄弟也不遗余力地寻找。然而,尽管家中膏药堆积如山,母亲的背依然疼着。
好些年了,背上的疼痛一直折磨着母亲,未曾间断。偏方,专家处方,理疗,中药,西药,针灸,轮番着在母亲的背上施展拳脚。但病魔似乎毫发未损,甚至更加猖狂。母亲的背就被如山的病魔生生压驼了。
母亲的背为什么会痛、为什么会驼?曾经是多么健康有力!我们兄弟三个,都是母亲用她的背驮着一天天长大的。那时候,农活太多,闲暇太少。从哺乳期到能正常行走,母亲都是背着我干农活。
母亲说,兄弟三个,就我最淘气,吃饱了也不安分,常在她背上哭闹,好像是嫌弃她的背,在背上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经常影响她干活。看来,幼小的我是把母亲的背当成情绪的宣泄场了。我知道,我的泪水在母亲的背上泛滥过,无数次湿透了母亲的衣背。而母亲则用她宽阔的背,用自己的体温,将我与她潮湿的地方焐干。
小时候的我总是在母亲的背上折腾,难以进入睡眠状态。母亲只好耐心地哄我,用歌声抚慰我。母亲的嗓子天然的好,具有镇静安神的功能,她嘴里哼出的曲调是天底下最美妙的摇篮曲。我在歌声里慢慢地安静下来,渐渐熟睡过去。就这样,母亲的背成为我长久移动的床,我在那里做过无数美好的梦,睡了无数个香甜的觉。
不止如此,许多吃喝拉撒的时刻也在母亲背上解决。断奶后,我仍习惯在她背上品尝美食。每当有了美味,我便不再哭泣,不再闹腾。那时,母亲的背就是我的移动餐桌,我尽情享受食物,不顾残渣四散。更甚的是,有时屎尿也直接撒在她背上,而我只关心自己的舒适,未曾体谅母亲的辛苦难受。
自幼憧憬外面的世界,每逢母亲赴镇赶集,我常提前醒来,哭闹不止。直至躺上母亲温暖的背,我才恢复平静。那背载着我频繁往返于村落与镇上之间,让我成为村里外出次数最多的孩子。尽管村子离镇颇远,母亲却无怨无悔地背负我跋涉过每一段山路。是母亲的背,让我得以窥见村外广阔的世界。
不论是庄稼地、菜园、树林,还是小河、古井、坝坝电影或红白喜事,无论是晴空万里、阴雨连绵,还是电闪雷鸣、皓月当空,或是鸟语蝉鸣、溪水潺潺、果香四溢,都是母亲背着我们兄弟三人一一体验的。
望着母亲越来越弯的背,我豁然意识到:正是我们兄弟令她的背受尽苦难,以致让她的背上遭受病痛的折磨;为了我们,母亲让背部超负荷工作,忍受了本不该有的痛苦。如今,随着年岁增长,我们离开了母亲的怀抱,而她的背也开始向她索回曾经的付出,以难忍的疼痛提醒着她过去受过的苦与累。
我们该如何减轻母亲疼痛,到哪儿寻觅治愈的良方啊……
编辑:谭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