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渔(绵阳)
我的家在富乐山下的坝子里。在此居住五年有余,却很少到那“富且乐”的山上,一享“望蜀之全胜,饮酒乐甚”的人生幸福大境界。偶有节庆时光,为那深秋举办的菊展,或三朋两友来访时,登上那座曾经叫东山后来更为富乐山的山巅,满眼的高楼林立,满耳的人声喧哗,便失却了再去的兴致。
或需感谢这个初秋的酷热,总想着去寻那一处清凉所在,安置燥热的身体和灵魂;也该感谢那个引领我去往清凉之地的朋友,于有意无意之间,便完成了我对于这个城市、对于将在这个城市终老的我的人生的信心和希望。
秋,荷依然
从前到富乐山,大多从正门进入,也因为那里距离城市中心区更近。大抵人们都和我一样,带着一点点功利的思想,希望以更便捷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标。
我早知道有个富乐堂,也知道那里存着若干名家字画,更曾听闻那里风光无限,却囿于略显偏远而不曾见。当我在去日黄昏,一脚跌进那园子,终于在现实里领略了一把“莲叶何田田”的汉乐府诗韵。古往今来,太多的篇章对莲叶及其“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极尽颂扬之能事。周敦颐的笔下,“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荷塘月色》里,莲叶是那亭亭的舞女的裙,莲花是那碧天里的星星,是刚出浴的美人。《清塘荷韵》里,荷叶绿盖擎天,荷花红可映日。《清净之莲》里,莲是一句美丽的音符,无视于外围的污浊,且能让我们在污泥之间,开出柔软清净的花朵来。
起初读那些文字时,并不觉得有多么符合现实,因为我未曾见过如此大规模的莲集中在一个如此盛大的场面里。
看到那满湖的莲,清净地站立,若干的赞美之词,瞬间显得苍白无力。
正是初秋,莲叶却碧碧如初。我原来以为荷只在夏天开放,也深信“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的人生哲理。当我从亭亭的裙裾边望过去,远远的莲花,一朵、两朵、三朵……洁白的,浅红的,含羞的,怒放的……在初秋的晚风中,炫亮我的眼,迷离我的心。对岸的丛丛莲叶间,身着古装的白衣女子,低眉浅笑,藕节般的手臂抬起,调琤琮的琴音……再望过去,却是那一朵白莲,正在晚风中开放。
虫儿飞,虫儿飞
很多年没看见过萤火虫了。
幼时曾在故乡老屋的院坝里,看萤火虫闪闪飞飞。后来因为读书,离了故乡,去了城市,便不再看见过萤火虫的样子。再后来,在一些浪漫抒情的影视剧里,会看到男主人公将众多的萤火虫抓到一起,放在透明的瓶子里,照亮女主人公美丽的面庞,于是,良辰美景,才子佳人,凤栖梧桐。就像我前夜曾做的那个梦,满占天空的硕大月亮,一片圆满。
但我还是禁不住会想,从科学的角度去探索,萤火虫被抓住后,还愿意集体发光去为抓它的那个庞然大物制造浪漫吗?想完之后,莞尔一笑,这或许就是科学与文学的矛盾,更体现出梦想与现实的距离。有些矛盾,有些距离,我们明明知道存在,却可以一笑而过,说声“没关系,一切都可以忽略”。这便是人生的境界。就像昨夜,我阻止一只发光的萤火虫被抓的原因,是从心里期待在那样一个宁静的氛围里,虫儿可以自在地飞,自由地发光;胭脂花可以想当然地发出她的味道,富乐阁的灯光,可以任意照向它喜欢的每一个角落……那些自然存在或人工制造的一切物事,都可以在自己的位置上和谐相生,与我及曾经、正在、将在富乐山游荡的每一个身影,共同享受一场视觉和心灵的盛宴。
善待万物,敬畏自然。如是,万家富乐,盛世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