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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飘香思故乡
发稿时间:2022-05-08 08:21   来源: 绵阳日报

  □李焘(成都)

  住家附近的小河边有一棵柚树,树冠很大,自然舒展,苍翠的树叶托起广阔的绿荫,给都市平添了几分乡村气息。树下放着一张长木椅,引来不少人驻足,久而久之成了一方闲适的小天地。我常常带儿子来这里散步,或在木椅上一坐就是小半天。

  一天早晨,雨后初晴,我带着儿子在河边小跑,突然他指着前方惊呼:“爸爸,你看!”只见那棵寻常的柚树不知什么时候开出了一树白花。来到树下,香气更加浓郁,朵朵白花尽情地绽放,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儿子欢呼着,滑着滑板车绕着柚树欢快地转圈,转累了就蹲下来,捡落在树下的花瓣,小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而我的心,却早已随着风儿翻过崇山峻岭,跨过一个个村落,又掠过片片秧田,落在故乡熟悉的柚树上。那是一棵高大茂盛的老柚树,长在老家土墙房子前的一个矮坡上。树干从两边分开,像一把巨大的扇子,浓密的枝叶在空中散成团状,横在院子上方。母亲在河边洗完衣服后,晾衣竿一头在屋檐下,另一头就搁在柚树的树杈上。每年春天,这棵老柚树便开满了柚花,一朵朵雪白的小花,中间点缀着淡黄的花蕊,一嘟噜一嘟噜的,惹得成群的蜜蜂和大大小小的蝴蝶飞来飞去,嗡嗡嘤嘤的,“蜂争粉蕊蝶分香”。

  柚花清香宜人,却并不艳丽。有着乡人的宽厚质朴,不与百花争艳,静静开放。又不失灵气,躯干舒展,树叶碧绿,花儿轻巧地盛开在枝叶之间,精心地装扮着庄稼人的堂前后院,像画家在浅灰的底色上抹了几处湿润的青绿,生动而饱满。田野里,山坡上,小桥边,一树树柚花徐徐盛开,一年年把乡亲们的希望点燃。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脆亮的布谷鸟叫传来,那是催促人们春耕的号角。农人们无心风景,一大早便扛着锄头出门,他们的柚树,安安静静地在阳光下开着花,酝酿着一树的期待,等候主人归来。中午时分,家家屋顶上升起了袅袅炊烟,不一会儿,人们端着碗聚在柚树下,或站或坐,房舍简朴,粗茶淡饭,乡下人的内心始终平和而恬淡。风吹过,柚子树叶子簌簌作响,醉人的清香溢满小院……年少的我没有体会到乡土的可贵和美好,只一心想走出村子,离开老家,去看外面的世界。

  后来,我离开家乡到成都讨生活,不知不觉间,已有十多年未曾触摸故乡的春天:竹林、村庄,绿油油的菜地,还有一树一树芳香弥漫的柚花,那才是记忆中春天的味道。

  我深深怀念在柚树下度过的愉快的夏夜,怀念深秋时节家家房前屋后挂满的柚子,怀念人们忙完了每年最后一季农活安心采摘柚子时爽朗的笑声。

  那些年,父亲每年忙完农活后第一件事,就是护理那棵老柚树。精心剪枝,细细培土,干累了就停下来抽一根烟,又对着柚树自言自语说着什么,像照顾一个交往多年的老伙计。有时父亲会选择几根健壮的枝条,仔细嫁接,等待第二年移栽。每逢家里炖肉的时候,慈爱的奶奶总会叫我爬到树上,摘下几片碧绿的柚子树叶,洗净后放进装着骨头的锅里,炖出的汤便格外鲜美,那芳香的滋味一直留在心里,成为童年味蕾的定格。那时候,奶奶总是一边看着我爬树,一边唠唠叨叨地嘱咐我小心,其实这棵树已经爬了不下百遍,奶奶话音未落,我已三两下摘好叶子飞奔着去找小伙伴玩了。

  我到成都读大学,父母去贵州帮二哥照看小孩,一走就是十年。那棵老柚树渐渐枯萎,树干逐渐被虫子蛀空,终于在一次狂风中轰然倒下,倒在老家的院子里,倒在那片青翠的竹林前,倒在故乡亲爱的土地上。像一位默默奉献了全部心血的老人,在孤独中走完了生命的历程。得知这个消息,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之前以忙工作为借口的忽视,为自己人生中某个阶段在故乡的缺失。幸好当年嫁接的几棵小柚苗安然无恙。

  侄女渐渐长大,父母终于又回到了日夜思念的故乡,在县城定居。只要一有空,父亲就跑回老家,小心翼翼地照看柚树。在他的侍弄下,几棵柚树苗也已经开花结果。只是以前的邻居大多都搬走了,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一两户人。当年一起夜晚露宿的小伙伴们,长大后都各奔东西。让我摘下柚叶炖肉汤的奶奶也早已离开了人世。“庭柚有垂实,燕巢无宿雏”,每次在电话里和父亲说起这些,我都无限感慨。我会常常想起那棵老柚树,想起春天那一树柚花将院子染白,我仿佛看到母亲正在柚树下晾晒衣服,我们兄弟仨仍然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一阵风吹过,柚树随风摇曳,洒下一地馨香……

  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眼看又一个春天即将消逝,我依然身在他乡,归计未成,转眼已人到中年,仿佛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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